03.

只有冬蛾知道，传闻中如妖似魔的柳红屏其实并不残暴，只是爱使点小性儿，好叫别人迁就他。他也并不爱好虐杀，而是热衷文墨——这家伙画画虽丑，字却是一等一的风流。

柳红屏仓促封刀那会儿，黑市流言纷飞，他太年轻，又才闯出身价，忽然洗手不干，谁能想到理由竟是要养孩子。有人猜他伤残了，有人猜他中了武功全失的毒，一时旧恨新仇源源不绝地找上门来，叫二人很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的狼狈日子。

那时候柳红屏带着小冬蛾，不敢露出武功，只能装作落魄秀才，藏在偏远山村里靠替人写信挣点儿馒头钱。他大冬蛾十五岁，怎奈生得脸嫩，说父子实在不像，冬蛾被他逼着叫了两三年的爹，终于改口叫哥那天，躲在被窝里偷笑叫柳红屏听见，三伏天闷死人的晚上被吊在屋檐底下喂蚊子，连同柳红屏掐出的指头印儿，嫩生生的小脸添了六朵大红花。而那厮分明心疼了，还非要嘴硬说“六”是顺数，他俩在这村必能过段吉利安生的日子。

乡野村汉看不出好赖，但冬蛾知道，柳红屏的字真是好字，若是在都城，他题的字帖随便找间书店都能换得二人一月花销。但他不敢，只带着年幼的冬蛾混在最底层的三教九流里头谋生。

柳红屏对于被人认出的恐惧之大，甚至超过了冬蛾的存在本身，但直到后来冬蛾才明白那并非出于夸大的臆想——而是出于对黑市暗榜的手眼所及过于清楚的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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