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眨眨眼睛，飞快地瞟了一眼僧灵罗，见他只是看着自己，什么也不说，便大着胆子继续道：

“陛下，人死不能复生，你还是不要——”

端木明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，从地面上拾起那幅千里江山图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般，微微笑：

“九郎最喜欢和朕开玩笑。那年亭外下着大雨，朕伏在桌上睡着了，醒来一睁眼，你却偷偷要往朕脸上涂墨，靠得那般近——

“下雨，是的，那夜也是下着倾盆大雨……朕还记得是新安十五年，朕骑马狂奔了一日一夜，连靴子里都是冷雨……九郎挑灯坐着，看起来比往日清瘦了些……我记得案头——不，案头摆的是奏折，他身后的墙上，挂着这幅画。”

端木明回过头来，朝少年迈了一步，看着他微笑，又或是对着什么另外的人微笑：

“九郎，你说，朕是明君吗？”

“明君？”

少年见他目光如炬盯着自己，忍不住朝僧灵罗背后缩了缩，又探出半个脑袋，鼓着嘴巴小声问：

“那陛下呢？陛下自己心里，想做明君吗？”

端木明一愣。曾几何时，也有人这么问过他吗？

那一年的曲江池畔，杏花微雨。

年轻的帝王存了心事，立在鹿鸣馆的别院里，偏偏新科的探花撞进来，嘻嘻哈哈，手里还抱着一筐芙蓉花。

少年没戴幞头，一路小跑，气息凌乱，原本微红的脸颊又涨得红了些。

陛下。

年轻的帝王微微一笑，想起朝堂之上，少年举子见到自己面容时候的慌张。他走过去，从少年手里拈了枝淡紫色的茱萸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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